雪莲保卫战：发乎于情的消费热潮
其实不必要求事事都能产生深远的意义，何况没有暴力的短暂欢乐本身又何尝不是一种意义被雪糕刺客折磨多日后，人们决定“做回自己的英雄”。十三年不涨价，一包只卖5毛钱的雪莲雪糕成为雪糕界的国民新宠，一场“雪莲保卫战”就此拉开。人们不仅纷纷从便利店的冰柜里取出了这份结着霜花的童年记忆，更将时下流行的文艺作品都裁剪为“雪莲文学”的外衣。图：网友自创“我不是糕神”这场声势浩大的“保卫战”并非一帆风顺。出师未捷，一则雪莲雪糕疑似塌房的传闻便引发了一阵轻微的动荡，视频中一个卫生条件堪忧的生产车间被猜测是雪莲出生的地方。不过，这场疑似塌房几乎无人“伤亡”。图：雪莲雪糕面对“塌房”传闻的回应“它都不嫌弃我们穷，我们怎么会嫌弃它脏。”网友们坚定不移，誓要将这场雪莲保卫战进行到底。一块爆红的雪糕背后是面对“雪糕刺客”入侵时的绝地反击，积压已久的不满情绪终于找到了爆发的契机，也是怀旧浪潮下一次记忆的拾荒，撕开包装袋的人们重温着凉意勾起的童年的点滴。而这并非全部。在雪莲雪糕保卫战的背后，有一则被全民书写的理想故事。关于抗争，关于帮助，更关于自己。
“同是天涯沦落人”：雪莲文学背后的全民故事人们爱听故事，也爱写故事。在一场雪莲保卫战中，我们可以读出两则不同的故事。当雪莲雪糕成为主角时，这是一个被市场边缘化的品牌力挽狂澜逆天改命的故事。而当你我成为主角，每一份声援都成为了参与的见证。就好像人们爱养成系偶像，一定程度上也在爱见证成长的参与感，随着投票数字一点点增长的，还有参与者们的成就感。在雪莲保卫战中，人们扮演着扶危济困的英雄角色，仿佛自己的力量正在改写着他人的命运。仔细观察那些被纳入“雪莲文学”改编队列的文艺作品就会发现，这些作品背后的故事与雪莲保卫战的主旨有着极大程度的相似：具有抗争性，具有正义感。比如，《我不是药神》中是小人物与命运的抗争。《让子弹飞》中有与恶霸斗争的英雄故事。《孤勇者》虽被戏谑为“儿歌”，可词句之间依旧是那“站在黑夜之中的英雄”。截图自抖音博主“楠歌一梦”视频短视频平台上，在雪莲雪糕的bgm中，一首《起风了》将与生活对峙的氛围感拉满：纵使感叹世界之大，依旧沉醉儿时情话。无论是雪莲保卫战，亦或是被借用的经典作品，故事之间都有一种对小人物力量的赞颂。而对故事的偏爱背后往往是一种移情，无论是写故事还是听故事都是为了填补生活中的空缺。比如，小人物并非时时刻刻都能被关照。没有被大众想起的雪莲雪糕，大概率会被逐渐挤到悬崖的一角。荧幕上，流量只会关注少数人，功成名就有时只是幸存者效应笼罩下的繁荣幻象。生活中，也并非每一份努力都能被看到。就像你我只记得《水浒传》中的108位好汉，可那万人组成的梁山军里又有多少人是无名英雄。因而，雪莲保卫战也是一次自我保卫战，其中的你我都不再是小人物，雪莲雪糕也不是。再比如，当今社会，“老实”已经成为“任人欺负”的代名词。“你这不是欺负老实糕吗？”雪莲文学中，这句话的出镜率很高。在电影《让子弹飞》中，被质疑吃了两碗粉的六子只有剖腹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生活中，没那么圆滑的老实人，常常在突如其来的诘问下手足无措。图：电影《让子弹飞》截图生活中，未必万事圆满，于是故事里人们便想创造一个好结局。在雪莲保卫战的故事中，雪莲雪糕就是这样一个被雪糕刺客击杀的老实人，在满是溢价的雪糕市场中坚守着自己的秩序。坚守是有代价的，5毛一包的雪莲由于微薄的收益，非但无法成为小卖部里的座上宾，甚至还在逐渐丧失着一席之地。可坚守也是有意义的，没有被溢价规则拽着走的雪莲终于被人们发现。在这场雪莲保卫战里，“老实人”雪莲终于受到了眷顾。
细水长流还是戛然而止：发乎于情的消费故事受到眷顾是一回事，可我们很难说雪莲保卫战一定会有个圆满的结局。毕竟，被大众短暂而猛烈地支持的国产品牌，雪莲并不是第一个。去年七月，人们对鸿星尔克的野性消费犹在眼前。冬奥期间，对白象方便面的狂热采购也不过半年。如今，都已归于平静，无人问津此后的故事。
起初，引发野性消费的原因是对鸿星尔克和白象方便面的感动与心疼。人们被河南暴雨期间鸿星尔克捐赠的5000万元物资所感动，同时也心疼这家即将倒闭的企业还能如此慷慨。这种莫名的心酸情绪被转化为实际的购买力。白象方便面也有类似的情况，作为一家为残障人士提供工作机会的国产品牌，它也因为人们的“感动”而受到关注。
支持国产品牌是一种内部帮助，也是对公益事业的支持。而且，国产品牌通常具有价格低廉而品质优良的特点，符合大众对高性价比的期望，也成为了当前商品溢价大势下的一种清新选择。雪莲雪糕也是如此，在雪糕刺客的出现之后，雪莲开始受到更多关注。保留一丝不变味的清甜，可以说是一种公益行为。无论是雪莲雪糕、鸿星尔克还是白象方便面，它们之所以走红，归根结底是依靠了大众的情绪。人们投入了自己的情感，期待着逆袭的故事，也维系着对“好人有好报”的信仰。因此，无论是感动、同情还是心疼，这些以泪水为形的情绪在涌动，往往会掩盖住这些食物和衣物作为消费品的本质。
然而，当情感泡沫退去，美好的故事也只剩下了遗憾。鸿星尔克曾经在媒体报道中大规模被取关，品牌通过贩卖故事来吸引购买力，而现在，人们通过自己创造的故事主动转化为购买力。动机变了，消费者的地位变了，但事情的本质并没有改变。这并不是说不能因为情感而消费，但如果只是因为感动而购买不合适的商品，无论是退款还是闲置不用，都是一种浪费。如果只是因为同情而强行将冰箱塞满，这些商品在关注度消退后很可能就变成了一滩甜水。发乎于情的消费热潮当然是有意义的，它不仅是消费者发声的一种方式，也是对消费主义的一种抵制。从这种热潮中，我们还可以感受到集体的温暖力量。然而，我们不希望被“全民保护”的品牌最终只是被短暂提及的狂欢工具，更不希望那些被情绪驱使的平民英雄最终沦为流量的牵线木偶。如果情绪驱使下的消费是无可避免的，我们希望它能成为一股细水长流，而不是一阵短暂的潮流。只有当英雄不离不弃时，故事才不会戛然而止。狂欢虽然有价值，但更值得期待的是持久平静的意义。
在发乎于情的故事中，主体性得到了显现。雪莲保卫战就是一场发乎于情的故事。情感一直是网络现象中的潜规则，持续不衰的复古潮靠的就是一种情怀。而对国产品牌的支持也是一种情感的表达。然而，让情感产生如此巨大的力量，不仅仅是群体力量的加码。最近一段时间，很多情感驱动的行为，本质上都是以挑战某种规则和秩序的方式来表达个人的主体性。比如，王心凌在复古潮中引起了大家的共鸣，不仅为《乘风破浪的姐姐》第三季吸引了注意力，甚至还推动了平台方股价的上涨。有人说：“别人投票，王心凌男孩们投钱。”这不仅仅是在为情怀买单，更是在挑战娱乐圈“咖位决定一切”的规则。在网友们的努力下，王心凌不仅登上了节目海报，还出现在了前两季的冠军那英和宁静之间，成为了真正的核心位置。
对雪莲和其他国产品牌的支持和购买，既是对既定规则的抗争，也是对消费市场话语权的争夺。因为谁说昂贵才值得成为身份的象征？谁说消费者只能在买和不买之间做选择？人们对雪糕刺客的不满不仅仅是因为它的高价，更是因为它代表了消费者缺乏话语权的无力感。当雪糕刺客肆无忌惮地出现在冰柜中，仿佛在挑衅消费者时，“你买或者不买，雪糕刺客就在那里。”在这个角度上讲，雪莲雪糕更像是一个符号，人们试图通过它来影响市场的秩序。归根结底，雪莲保卫战不仅仅是关于雪莲的故事，更是关于每个人自己的故事。在这个故事中，每个人都是不可或缺的主角。
雪莲保卫战可能不是完美的，它主要是为了娱乐而存在，其中的笑料可能比思考的内容更多。它也不一定能长久存在，无法保证它不会突然结束。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们不需要每件事都能带来深远的意义，况且，短暂的欢乐本身也可以是一种意义，而且没有暴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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