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级IP的世界观设计方法
作者:陈格雷
来源:微信公众号“IP蛋炒饭(ID:IPCOOK)”
每个超级IP都有一个独特的世界,包括设定、规则和冲突,这就是所谓的「世界观」。然而,中国一直很难出现持久的、跨产业的超级IP,这与过去的内容在世界观设计上的不成熟有很大关系。往往只有故事和人物,缺乏好的世界观和文化符号系统。这是我在上一篇文章中提到的问题,而我自己也未能满足这一标准。多年来,我和我的团队一直努力将我们的IP打造成超级IP,但却屡屡不满意。我们曾试图绕过世界观,通过取巧来完成大创作,但却一直无法成功。直到最近,我才明白,要想打造超级IP,世界观设计是必不可少的。因此,当《哪吒之魔童降世》展现出成熟的世界观设计时,我感到非常欣喜,并期待它能发展成为“封神IP宇宙”。近年来,像《流浪地球》、《大圣归来》、《白蛇》、《长安十二时辰》等作品,都展示了创造世界观和文化符号系统的能力,这对于中国原创IP来说是宝贵的进步。
没有强大的世界观,即使有好故事和好角色,也不足以发展为超级IP,也无法成为超级文化符号。在超级IP的5S原则中,世界观负责完成系统性和生态性的建设。世界观不系统,IP会变得混乱不堪;世界观没有生态,IP就没有发展的潜力。有趣的是,很多非内容型、产品化、文旅型的IP也具有强大的世界观,但并不一定将世界观转化为故事,而是直接体现在产品体验上。例如,芭比娃娃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它通过构建丰富多样的形象玩具和配套物件,创造了一个丰富而多元的世界,但却没有故事。类似的例子还有近年在国内迅速崛起的潮牌IP魔鬼猫,它虽然没有故事,但有明确的世界观和价值观,并且在产业化发展方面取得了巨大的成功。LEGO乐高也是一个代表,它不仅仅是玩具,还体现了拼装创造的价值观和世界观,可以与各种经典IP进行无限的组合,也能创造自己的乐高世界。文旅型IP的一个显著特点就是拥有自己的世界观和历史文化,并且先于文创故事存在,比如故宫、奥林匹克运动会、桂林山水、纽约、66号公路等等。文旅型IP的特点在于以自己的世界观为核心容器,不断吸纳各种不同的故事和角色。
最近,我整理了世界观的组成要素,并借用了金庸武侠宇宙中的一个概念,称之为「IP世界观的六脉神剑」。
这里介绍了六种动力,它们是IP创造世界观不可或缺的因素。第一种动力是元设定和文化母体的配合,它们可以分为两种类型:单个创意型的元设定和直接创造整个架空世界的元设定。比如,《流浪地球》通过设定太阳衰老膨胀,人类逃亡到外星系寻找新家园,创造了一个独特的未来世界;《北京折叠》基于北京折叠成几个不同区域的设定,展现了不同阶级和财富人群的生活。还有一种类型是创造一个与现实世界并列的平行世界,比如《哈利波特》的魔法世界与现实世界共存。这些元设定是创造超级IP的基础,因为只有具有创新的文化符号,才能成为有自属知识产权的IP。
第二种动力是文化母体,它与世界观的元设定密不可分。成功的世界观元设定必须依托于现有的文化母体,并且其在民众中的共识度决定了IP的成功程度。例如,国产动画电影《新哪吒》和《大圣归来》都依托于封神和西游记这些文化母体,而《长安十二时辰》则依托于人们对唐朝文化的向往。这些作品之所以备受赞颂,是因为它们对文化母体的展现优于其他类似作品。即使是架空型的超级IP,也需要有深厚的民众基础的文化母体支持。成功的超级IP往往有多个文化母体的结合,这样的结合能够产生创新,并且这些创新是大众所熟悉的。此外,成功的超级IP大多来自幻想化的文化母体,而不是现实化的文化母体。因此,如果想要创造超级IP,就需要依托幻想化的文化母体,或者将现实化的文化母体重新创造为魔幻化或科幻化的形象。
总结来说,IP创造世界观的动力包括元设定和文化母体。元设定可以是单个创意型的设定,也可以是创造整个架空世界的设定,还可以是创造一个与现实世界并列的平行世界的设定。文化母体的选择和共识度决定了IP的成功程度,而成功的超级IP往往依托于多个文化母体的结合,并且来自幻想化的文化母体。要创造超级IP,就需要依托于具有创新的文化符号的元设定,并将文化母体重新创造为幻想化的形象。
因为,超级IP实际上就是超级文化符号。在创造一个超级IP的世界观时,仅仅有元设定是不够的,还需要根据元设定和文化母体的特性,按照一套严谨的逻辑,设计整个世界的运行规则,并完全围绕元设定展开。电影《长城》的问题在于不尊重元设定产生的逻辑。虽然元设定中有大怪物饕餮的存在,但在电影呈现的日常生活中,却完全感受不到大怪物饕餮的逻辑。整部电影的世界观和元设定关系极弱,饕餮的存在只是形式上的,整个电影是“混搭”出来的,不是统一的整体,整体上脱节。相比之下,《哪吒之魔童降世》解决了这些问题,在新哪吒中,所有社会关系、人物关系矛盾、人物的成长和情节冲突,都紧密围绕封神IP世界的运行规则展开,与其降生的设定紧密相关。因此,我们说中国电影的世界观变得更加成熟了。但与世界顶尖水平相比,仍然有差距——电影《疯狂动物城》展示了如何以一套完整的逻辑展开元设定,创造了“动物城”的世界。电影充分展现了“规则逻辑”的定律:即不凭空乱造,所有的规则都是现实常情的投射。《疯狂动物城》将现实中美国的多元化种族社会按照肉食动物、草食动物的分类以及不同动物的身材进行了清晰完整的划分。最绝妙的是,这同时也形成了一套新的文化符号系统,不仅包括动物的差异,还有气候和大小的划分,极其清晰、明了、可见,并通过反差产生了很多笑点。例如,黑帮大佬的打手们都是身材巨大的熊,而自己则是一只小鼠;树懒成了车管所办事员,其动物特性的缓慢与行政低下的作风高度一致,还起了个极具反差的名字“闪电”。通过这些例子可以看出,世界观的规则必须与文化母体相结合,与故事和情感内核实现高度一体化逻辑,才能建立起文化符号体系。为了使世界观更具说服力,必须按照严谨的逻辑,以元设定为种子,构建整个世界的时间、空间和人物,才能创造出真正有生命力的世界。只要做得好,就能产生无数有趣的生活细节和彩蛋故事。
冲突在一般现实型作品中往往源自人际关系的矛盾。但是,超级IP的作品的冲突必须源自世界观和规则本身。基本上,所有能成为超级IP的作品的冲突都来源于此。换句话说,如果一个有强世界观设定的作品的冲突不来自元设定的规律,那么这部作品基本上就会崩塌。这正是《无极》让人失望的根本原因:它只搭了一个漂亮的世界,光怪陆离,但元设定和规则缺乏张力。故事的核心矛盾无法落在这里,人们只能记住对一个馒头的记仇以及“跟着你,有肉吃”这种没有世界观也存在的人际关系。相反,哪吒之魔童降世的根本冲突并不来自人与人之间,而是真正来自主角哪吒作为魔丸与人性的对抗,以及被元设定锁定的宿命——即“我命由我不由天”。而另一主角敖丙的冲突也来自一方面是灵珠的善性,另一方面是身为妖魔的宿命。哈利波特故事的核心冲突是西方式的,即主角与伏地魔之间围绕魔法师身份和社会地位而产生的两种价值观冲突。《玩具总动员》中,WOODY的烦恼实际上是身为玩具的使命与其他玩具及宿命之间的烦恼,构成了整个四部电影的主题线。到了第四部,WOODY最终摆脱了玩具身份,实现了自由并解决了问题。因此,仅仅有元设定和规则逻辑是不足以构建一个故事的。真正的故事发生在人性和规则、元设定之间的冲突中。正因为如此,超级IP的价值观往往不在元设定和规则中,而是在冲突发生中。一个IP世界的情境是世界观里空气的人情味道。情境与整个IP的情感内核息息相关。情感内核代表着世界观的最终人性本质。因此,一个IP世界的创世诞生、元规则、社会系统、冲突对立面、角色体系、未来走向等等所有这一切都必须与情感内核相结合,否则就会显得生硬而缺乏共情。例如,新哪吒之魔童降世的世界观法则表面上是神仙界为超脱、人界为善、妖魔界为恶。然而,在“我命由我不由天”的情感内核下,每个角色,无论是人还是魔、仙,都存在着正中有邪、邪中有正的情感内核,不能根据身份来决定善恶。
而真正的善恶之分,在于是否拥有爱和是否愿意为爱牺牲自己。因此,存在的意义在于寻找自我价值,并为之奋斗。最明显的例子是,尽管结尾中的魔丸和灵珠在斗争中失去了肉体,但它们却仍然复活了。生存的意义在这里得到了最大程度的展示。核心设定、时间、地点、人物、故事、逻辑和细节等等,都需要经过情感内核的筛选和选择,最终呈现出来的就是情境。情境让世界不再仅仅是物质化的,而是情感化的,进而形成一种审美和文化。情境也决定了观众对于对错、善恶的观感。事实上,任何故事都有情境,即使没有独创的世界观,也依然存在情境。无论是小情境还是大世界观,都可以展现出无数种东西。最终的展现结果以及采用的风格,都是由情境决定的。因此,建立一个世界观首先要通过情境的筛选和选择,然后再进行建设。当观众观看一个超级IP风格的作品时,首先感受到的一定是情境,因为情境就像空气一样存在。这种空气既是情感,也是美学,是氛围,也是态度。《行尸走肉》的情境是在废土和末世中勇敢地生存,《哥斯拉》的情境是对核武器的恐惧,《白蛇缘起》的情境是人妖之间不顾一切的爱情,这个情境与经典原传说一脉相承,因此尽管故事和人物设定有所改变,观众仍然觉得这是对原故事的忠实呈现。漫威和DC都是超级英雄的故事,但情境却大不相同,漫威更通俗、阳光和幽默一些,DC更加黑暗和哲学一些。当然,在IP宇宙中一直受挫的DC在最近几部新超级英雄电影中不得不修改情境,结果更受欢迎了。总之,情感内核决定了这个世界生灵的诞生、存在以及死亡的意义。光有各种创意性的想法是不够的,还需要一个灵魂,像一颗强大的磁石,将所有的想法归结到一个情感共鸣点上。一旦发现世界观的设计不能打动人,那一定是情感共鸣点不够强大。这种情况经常发生,只能回过头来,寻找和挖掘真正独特、有创意的情感内核,然后创造相应的情境。
总结IP世界观的6脉神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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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设定应该是独特、创新且具备高概念的特点,以吸引年轻的大学毕业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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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借助强大而现成的文化母体来进行创新,既能传承传统,又能引入新的元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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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的规则必须具备严密的逻辑和自然合理性,以确保大学毕业生能够沉浸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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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突要与核心设定密切相关,最好是人性与世界规则之间的冲突,以提高故事的吸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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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创造出高度共情且独特的情境,根据这些情境来决定风格美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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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设计中,将人、物和风景视为文化符号系统的一部分。
IP的世界观广阔而深奥,本文只是初步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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